破損的紙張,不再清晰的字跡,歲月流轉,卻不曾讓這些年代久遠的家書褪去色彩。史硯芬、駱何民、李云鵬、冷少農、許英、朱杏南……烈士們的紅色家書,字字滾燙,句句感人,表達了共產黨人為信仰而奮斗、為未來美好中國而犧牲的強烈愿望。2021年清明節(jié)即將到來,讓我們穿越時空,通過一封封家書,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深入理解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讓紅色基因代代相傳。
史硯芬:我的死,是為著社會、國家和人類
史硯芬,1903年3月生于江蘇省宜興縣。1927年春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后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任共青團宜興縣委書記,1928年調任共青團南京市委書記。
1928年5月5日,史硯芬在南京參加共青團中央大學支部會議時,因叛徒出賣不幸被捕。他被關押了四個月,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始終不松口、不低頭。在陰暗的牢獄里,他以手中的筆為武器,寫下了《夜鶯啼月》等文章,揭露國民黨統(tǒng)治的黑暗,表達對共產主義美好理想的向往。敵人對他束手無策,最后以“意圖顛覆黨國”為名判處死刑。
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史硯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未成年的弟弟妹妹。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坐在獄中昏黃的燈光下,盡全力在紙上寫下了留給親人的最后一封信:
親愛的弟弟妹妹:
我今與你們永訣了。
我的死,是為著社會、國家和人類,是光榮的,是必要的。我死后,有我千萬同志,他們能踏著我的血跡奮斗前進,我們的革命事業(yè)必底于成,故我雖死猶存。我的肉體被反動派毀去了,我的自由的革命的靈魂,是永遠不會被任何反動者所毀傷!我的不昧的靈魂必時常隨著你們,照護你們和我的未死的同志,請你們不要因喪兄而悲吧!
妹妹,你年長些,從此以后你是家長了,身兼父母兄長的重大責任。我本不應當把這重大的擔子放在你身上,拋棄你們,但為著了大我不能不對你們忍心些,我相信你們在痛哭之余,必能諒察我的苦衷而原諒我。
……
這封信是在宣紙上寫就的,豎書,24行。點劃干凈利落,走筆十分整齊,可知其時心情正如信中所說“很鎮(zhèn)靜”。信中,他強調自己能夠為社會、國家、人類而死,是光榮且自豪的,希望弟弟妹妹們能夠繼承他的志愿,繼續(xù)奮斗前進。字里行間映射出對信仰的忠誠,對理想的堅守,為革命不怕犧牲的頑強意志,同時,流露出對親人的深深牽掛和柔情。
駱何民:不要和我所恨的人妥協(xié)
枚華:
永別了!望你不要為我悲哀,多回憶我對你不好的地方,忘記我!好好照料安安,叫她不要和我所恨的人妥協(xié)!
母親、開萬報兄處不另!
仲達留
卅七、十二、廿七
(1948年12月27日)
駱何民(1914—1948),原名駱家騮,又名駱仲達,江蘇省揚州市江都區(qū)人。小學畢業(yè)后進省立第八中學求學。1927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32年,任共青團上海滬西區(qū)委宣傳部部長、組織部部長,1938年后先后在《國民日報》《開明日報》《文萃》周刊工作。1947年7月21日,和陳子濤在家中被捕。1948年5月被押解去南京,同年12月27日在南京雨花臺被秘密殺害,時年34歲。
這是駱何民烈士1948年12月27日在臨刑前,通過一位醫(yī)生帶出的一封給妻子費枚華的寫在手紙上的遺書。這倉促中留下的短短幾十字,飽含了一個革命者視死如歸永不屈服的大無畏精神,也飽含了駱何民對妻子的摯愛、對孩子的依依不舍和對敵人的痛恨,可以看到共產黨人鋼鐵般的堅定意志和不可動搖的革命信念。
李云鵬:待凱然而歸以報父母恩
父母親大人大鑒:
自兒離家已經年余,記得曾在本年四月間,于泗縣鄭集寄家信一封,不知大人收到否?回音否?如家音回報,可惜我也不能等收了。我已離開此地轉入本省淮陰了,以致家音不能等收,兒異常為念。不知大人身體近來健康否?不知家中生活情形和收成怎樣?更不知當地情形如何?兒在外甚為惦念之。兒在外身體很好,生活也很好,而現在的我比從前粗壯而高大了,請大人不要為念。兒還在這里工作,工作也非常忙碌,可是為了——所以我之工作精神也非常興奮。此信至(致)家不過慰問而已。因現無一定的地止(址),兒現在心目中所最掛念者,以我年老悲慈之祖母。兒離家時,祖母曾染重疾。不知大人的病痊愈了否?身體健康否?不知祖母飲食起居怎樣?兒心中非常掛念。希二大人將我之情[形]講給他聽,以免大人之懸念。這次離家,未報此恩反而離家,是我之罪過也。待風息波靜,凱然而歸,全家團聚,以報此恩。兒現已將“亞光”改為“云鵬”,請父之(指)教之?,F因時間之短促,不能再敘。
并祝各位叔父母的身體安康!各位小弟弟好嗎?侄在外甚為掛念。
待(代)問祖母大人:現在他(她)老人家的身體好嗎?生活好嗎?我在外生活、身體都很好,請老大人切勿掛念為盼。
祝身體安康!
兒 云鵬上
七月四日
這是劉老莊抗日八十二烈士之一的李云鵬1941年寫給家人的一封信。李云鵬,江蘇沛縣人,1939年初參加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不久,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他先后被編入湖西人民抗日義勇二總隊第五大隊、八路軍115師685團、蘇魯豫支隊,后來被派往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1941年,蘇魯豫支隊改編為新四軍3師7旅19團2營4連。李云鵬在部隊先后擔任宣傳員、文化教員、團政治處干事,連隊政治指導員,從一名普通戰(zhàn)士成長為一位文武雙全的指揮員。
這封家書雖然只是一封普通的平安家信,但通篇充滿了寫信人的念家思親之情。他想給親人介紹一下自己的工作情況,但出于對家人的保護又不能明說?!皟哼€在這里工作,工作也非常忙碌,可是為了——所以我之工作精神也非常興奮?!边@句話寓意深刻,“為了”之后是一個破折號,從筆跡來看,作者當時極想介紹一下工作性質和目的,但有所顧慮,只好住筆,似又意猶未盡,話鋒一轉。
冷少農:除解決自身的問題而外,還須顧及到社會人類
蒼兒:
收到你的信,使我無限的歡欣!使我無限的慚愧!你居然長這樣大了,你居然能讀書寫字,并且能寫信給我了。我頻年奔走,毫無建白,卻得你這一個后繼希望,這使我是多么的歡欣啊……
時代的車輪不息的旋轉……希望你好好的努力,以期無負于家庭,無負于社會……一個人除解決自身的問題而外,還須顧及到社會人類,而且個人問題須在解決社會人類整個的問題中去求解決……于此,你除好好的努力讀書寫字,養(yǎng)成能力而外,還須健全你的身體,每日除讀書寫字而外,還須作有規(guī)則、有益健康之運動與游戲,使智[知]識與體力同時并進,預備著肩負將來之艱巨……
我之愛你,是望你將來為一極平凡而有能力為一般勞苦民眾解決不能解決之各項問題、鏟除社會上一切不平等之人物。蒼兒!社會之新光在照耀著你,希望你猛進!
……蒼兒!再會!
在新年的晨光中,為你祝福!
你的權哥同此。
農
元月八日
這是1931年1月8日冷少農寫給兒子冷德昌的一封家書。原信中有錯字,整理時,改正的字用方括號標明。在信中,冷少農親切地喚兒子“蒼兒”。冷德昌是烈士冷少農唯一的兒子,生于1925年。從1925年到1931年,冷少農因肩負著革命重任,長期不能回家。在給兒子的信中,我們看到,他既為“有這一個后繼希望”而感到歡欣,同時,也因沒有盡到對兒子教養(yǎng)的責任,“內心實不免萬分慚愧”。冷少農寫下的這段肺腑之言,也從一個側面展現了革命先烈的鐵骨柔情,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們也有自己的家庭、親人和難以割舍的牽掛,但為了拯救“大多數痛苦的人類”,他們只能舍棄個人和小家的幸福,為了解放千千萬萬勞苦大眾而義無反顧地去戰(zhàn)斗。在這封不足800字的信中,我們能感受到冷少農對兒子深切期許與厚望。這不僅是一封普通意義上的家書,比如教育子女要好好學習、孝敬長輩、誠實守信等,它還是一個革命父親的感召與呼喚,要求子女不能“一切以自己以家庭利益為重”,更要有遠大的理想抱負,立志“為一極平凡而有能力為一般勞苦民眾解決不能解決之各項問題、鏟除社會上一切不平等之人物”。
1932年,冷少農被叛徒出賣,當年6月被秘密殺害于雨花臺,年僅32歲。他寫給兒子的這封唯一的信,成為這位年輕父親的絕筆家書。
許英:為著全人類的自由解放情愿以死殺敵
1948年8月20日,東北人民解放軍4縱12師35團2營教導員許英在寫給母親的家書中說:
“10年的革命鍛煉教育了我,我完全明白我這10年的斗爭是無比的光榮、偉大,我忍受了一切艱難困苦,在生死的危機情況下進行著頑強的流血的斗爭,這是為了母親、弟弟的永遠解放。為著母親的幸福,為著全人類的自由解放我情愿以死殺敵,我的光榮正是母親的光榮,全家的光榮?!?/p>
一個多月之后,許英在遼沈戰(zhàn)役中犧牲。這封家書是戰(zhàn)友從烈士衣兜里發(fā)現的。數十年來,許英的侄子許卓亮精心保存著伯父的家書手稿,深受感染。他先后入伍、入黨、提干,多次立功受獎。2018年,許卓亮從部隊退休后,回到老家河北省饒陽縣良見村,在家中老屋的遺址上翻建新房,取名“家史館”,把許英烈士的家書等家史資料陳列其中,供家族成員參觀學習、傳承家風。
朱杏南:為革命犧牲在所不惜
蘊瑩、珍妹:
我這種結果,你們不應當悲傷而應該引為無上光榮??!要是不這樣(此處殘損)心者。
你們今后應該處處去找光明而快樂的路,運用自由自主的權威,將舊社會的一切偽道法都打破它,你們今后一切行為行動我都認為對的同意的,你們的意志就是我的主張,因為我的心靈早在幾年前就找到寄托者了——珍妹。
(此處殘損)你在今年得田產或其他,變利貳仟元現金給可憐的珍妹自主的(地)存放,這是我一定的主張,望你勿違。她的日常的用費,當然還要照付。
我的親愛的親戚朋友們!
你們看到了我這張遺囑,就應該體會著我的意志而維護他們,維護她們。我的所有的一切田地房產,都歸我的唯一的寶貝女兒微明承繼,她是有無上的自由買賣這產業(yè)的全權,當然不受其他人之干涉或阻礙的。微明在未能自主以前,蘊瑩、蘊珍有保管產業(yè),或運用變賣之全權。
朱杏南寫給家人的遺書能夠在數年內,將所有的田房(此處殘損)這是我的歷來的主張。
你們不要看輕了這最后的微弱的呼聲??!
民國廿年五月杏南書于中監(jiān)
我的親戚朋友們:
我的心靈早在幾年前已找到了寄托者——就是主義與珍妹,所以臭皮囊的所受的一切壓迫與不自由,都不覺得痛苦了。望你們要主張將遺體運歸家鄉(xiāng)??!切囑?。ù颂帤垞p)
朱杏南(1899—1931),江蘇省江陰市夏港鎮(zhèn)人,出生于富裕之家。1927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八七會議后,積極參與江陰的農民暴動。1928年1月被選為中共江陰縣委委員。1929年春,調任中共蘇州吳縣縣委書記,1930年9月9日被捕。1931年5月19日在南京雨花臺從容就義,時年32歲。
朱杏南家曾是江蘇省江陰夏港鎮(zhèn)第一巨富,分在他名下的田產有200多畝。他還與別人合資開設了同豐泰酒坊,經營良好,加之田產租賃收入,資金充裕,生活很是富足。富裕的生活沒有迷失朱杏南內心的追求,他沒有因為自己的有產者身份而鄙視鎮(zhèn)上窮人,而是對他們充滿了同情和理解。他常常對家人說:不要去催逼繳不起租的佃戶。而當有人向他借貸時,他往往會竭力相助。 1919年,五四運動的風潮傳播到夏港這個江南小鎮(zhèn)時,朱杏南滿腔熱情地投入到聲援活動中。1921年,他與本鎮(zhèn)旅外青年組織“夏港同志會”,啟發(fā)民智,普及教育,先后創(chuàng)辦了閱覽室、暑假補習學校、俱樂部。其后,朱杏南還增辦小學,捐資建校舍,窮苦人家孩子免費入學。此時,他試圖以教育救國來改造舊時的中國。
(資料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黨史學習教育官網、人民日報等)